第二十八天,大夫们研出了新药方。
……
第三十二天,新药方初见成效。
……
第三十七天,大夫宣布姐姐能进整碗流食了。
白守竹让我别怪姐姐,她不是故意糟蹋自己身体的,她只是不能躲到门后。
我说我知道的。
我知道的啊,那样沸腾的环境里,百姓必须有一个宣泄的口。
为了守卫易家先祖的名声,为了保护门内的我,为了证明众生所没有错,柔弱又坚韧的姐姐以身作墙,站在了门外。
……
第四十天,第一个病愈者踏出了众生所的大门,感受到久违的阳光。众生所外由寂静到喧嚣,喜悦的欢呼声、感谢上苍的声音透过了红棕木大门。
……
第四十五天,病愈者累计过百。
……
第五十天,病愈者累计总数首次超过感染者。
……
第六十天,蕲州城内的瘟疫虽未完全灭除,但已在可控范围内。
第六十一天,姐姐伤势初愈,已被准允离床,并可以小范围地走动。
……
第七十天,我决定带姐姐离开蕲州。白守竹与我们同行。
姐姐说,安安,你不要怪他们。
我说好。
我真的不怪他们,可是我心里难受。
我不愿让姐姐留在蕲州养病。
离开蕲州的那天,已是夏末,是个难得的大晴天。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人群中,照亮了蕲州的蓬勃生气。
百姓自发地守在出城必经的路上,给我们送行。
我在城门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,记忆中我在那个嘈杂恐惧的黑夜里见过。他们很瘦,黝黑的手不安地交叉在一起,嗫嚅着嘴想说些什么,最终什么也没有说。
我们与蕲州渐行渐远的时候,我撩开车帘探出头,往后看了一眼。
碧空如洗的蓝天下,安静又熙攘的人群一直站在那。
距离拉长了我的视线,我没有看见人群的尽头。
白守竹将回京路程推进得很慢。我很满意。
缓慢的路程利于姐姐将目光放在自然风光,以疗愈身心的伤。
白守竹也像我们的兄长似的陪伴着我们。
我们经过了许多城池,凑过小镇赶集的喧嚣,蹭过乡村成亲的喜事,走过江南的园林,也上过西湖上摇曳的画舫。
脱离蕲州的白守竹,浑然不像暴乱那夜的阎王,如墨君子,温文儒雅。
那日姐姐虽被护卫舍命护着,但早已昏过去。
所以姐姐一直以为他本质上就是个温文儒雅的君子。
君子端方。
七夕那夜,我们到达凉州,距京城仅有三天路程。
凉州桥上,我沉迷绚丽多姿的河灯,一个转眼,身旁唯余婢女护卫,眼前仿佛还有姐姐与白公子离去的残影。
公子如墨,美人如玉。
我迟钝地意识到,白守竹想做的不是兄长,他想做的是姐夫。
我面无表情地一个人放了十盏河灯。
希望我的河灯能把下游姐姐和某人的河灯挤得无路可逃。
晚上姐姐回来后,一脸心虚地来见我。
我盯着她不说话。
脸上重新长了些肉的姐姐,眨巴着些许怯的眼睛悄悄看着我。
罢了罢了,我举起双手投降。
然后姐姐狡黠一笑:
「我就知道安安最好啦!」
……
我俩回京后,娘亲好一顿生气,将我们禁足一月。
但这止不住某人的相思。
白府借着蕲州情谊时常携礼来拜访,每次叨扰的人中都有白守竹。
至于礼物也夹带私货。
于是在姐姐收到一大批珍奇的同时,我也被爱屋及乌地送了许多小玩意儿。
「……」
我的心情很复杂,我不讨厌白守竹,我觉得有手段的人才能护住我的姐姐。
我一直记着,在蕲州,于乱民中,是他护住了我们。
但我着实不想天天看着他们你来我往。
于是我自告奋勇去帮娘亲打理庶务。
眼不见为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