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妇人。
人很圆润,脸上不过略有些细纹。
是大舅母贺氏。
给崔老太太请安后,目光自然放到顾昙身上。
看到顾昙,贺氏一把就将人搂住,隐忍着哭声:“阿昙受委屈了。”
往后要住在一处,有些事不能瞒着贺氏这个当家主母。
“若是当年你表兄来京都能多呆些日子就好了,也不至于让你在那个鬼地方呆了那么多年。”
崔含章这些年也是一直懊恼进京时没有多打听。
只听说顾昙嫁到了靖安侯府,还做了掌家的少夫人,只当她过得不错,也没敢联系就离开了。
崔老太太看贺氏眼泪落个不停,无奈地拍拍她:“好了。没事了。都过去了。往前看,总会否极泰来。”
贺氏伸手摸了摸顾昙的鬓发:“往后你就留在这里,总有你一口饭吃。”
她知道顾昙是个有主意的,否则也不至于有那样多的主意,独自去扬州寻人。
顾昙知道贺氏是真心实意想要让她留下。
可是,顾昙心头迟疑。
“表兄和表妹都还没说亲……”
不只是大舅舅家,还有二舅三舅家中都是有孩子的。有些已经出嫁,有些比她小多了,还未曾说亲。
贺氏捏了捏顾昙的手,“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,若真的忌讳这些,那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。”
“你放心,里里外外我都已经打点好了,绝不敢有人轻慢你。”
不仅仅是顾昙,顾景辰的院子也都整理好,安排了守院子的下人。
顾昙这边院子更是打理得很好。
一行人坐了一个多月的船才到京都,早就身疲心乏,贺氏没有拉着顾昙多说,又叮嘱了几句,就让秦嬷嬷带着她去歇息了。
自己则留在崔老太太身边服侍。
那边萧暄下了码头,就有宫中的太监过来传皇帝召见。
萧暄似早有所料,在船上下来前,就已经换好朝服,命人备了马,去了宫中。
他一进殿内,还没来得及行礼,就有黑影朝他飞来,他没有躲闪,砸在他额头,随即哐啷一声落在青砖地上。
萧暄不用看,也知道是皇帝常用的那个小香炉,地上香灰落了一地。
“朕可真是小看你了。”皇帝冷声,除了愤怒,还有戒备。
他怎么也想不到,不过是回京一年的功夫,萧暄竟然拥有他不可知的势力。
这让皇帝升起一丝惧怕的心理。
萧暄没有去管额头的伤,跪在地上:“是臣肆意妄为,没有回京面圣就直接去了扬州。请陛下责罚。”
皇帝冷哼,嘲讽道:“你还知道自己肆意妄为,你这是根本没有把朕放在眼中。”
“让你去北疆是做什么?让你去巡边是做什么?你竟是报都不报,就走了。”
“还有,你对庆国做了什么?那是你姑母,你难道要为了个女人将你姑母一家都赶尽杀绝吗?”
萧暄静静地跪着,身姿笔直:“顾氏,是臣早就说过要娶的人。陛下也知道。明知道还要去做那些。”
“臣的妻子,若是随意被他们陷害,那臣还算什么男人。”
皇帝被气得满脸通红,指着他的鼻子:“逆子啊逆子……为你选秀是害你吗?”
一个香炉都太小了,就该找个大的东西砸醒这个逆子才成。
萧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,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。
皇帝气得用手扶着额头,“好。就算你做那些是为了报仇。可你难道就真要娶一个二嫁女做妻子吗?你是太子。你的妻子将来是国母。”
“二嫁女”三个字就好像针一样扎入萧暄的心脏。
若是当年自己再坚决一些,哪里会有这样的事。
他垂眸:“她很好。若不是她,那臣就终身不娶。”
皇帝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要娶顾昙的话,上一次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,萧暄出京后,他转身就派了花鸟使去各地选秀女。
这一次,他冷笑:“很好。很好啊。谁能想到朕竟然生了个情种儿子。”
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,他身子往后一靠。
那个顾昙,到底是有什么魅力,让他一直记挂着。
从前也就算了,还有一个顾家女的身份,可如今年纪大了,又是二嫁身。
到底是哪里来的的妖精鬼怪,把一个明明很清醒的儿子给迷得五迷三道的。
可是,经过前段时间一系列的事情,皇帝知道萧暄不是作假的。
就是能将他打死也没办法绑着他进旁的女人的洞房。
最后,他好似妥协一般:“好。你要娶顾家女也可以,她只能为妾,绝不可以做正妻。正妻的人选得听朕的。”
“等成亲了后,你爱宠谁就宠谁,朕不管。”
“否则,你就终身不娶吧。反正你的弟弟们还小,等他们长大,你可以封皇太弟,再不行还可以过继。”
第151章 赐婚
皇帝的话,虽说没有要夺了萧暄的太子之位,却也是隐隐有了放弃之意。
皇太弟,过继……能说出来这些话,已经是表明皇帝的态度。
萧暄脊背挺直,垂着头:“臣在朝中声誉不显,甚至因为当年之事,好些个老牌世家并不愿意臣上位。”
“臣并不想和陛下一样,受旁人的钳制。否则当年阿兄的事,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。”
提到当年的事,殿内一篇静谧。
萧暄沉默地盯着眼前的青砖地板,这块地方当年他也跪过,他想求父亲放过太子阿兄。
可皇帝没有同意。
从他回京坐上太子位后,与皇帝之间隔着鸿沟,两人从没有正面提过。
现在,他只觉着有种如释重负之感。
他必是要为阿兄翻案的,他不怕皇帝会阻止。
相隔许久,皇帝开了口:“若是没有当年的事,顾家没有出事,你们俩可能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了婚。”
“可你们恰恰错过了,就连去年她和离后,也是死遁出京,而不是留在你身边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是你二人并无缘分。”
萧暄抬头,“或许,这就正说明她注定要做我的妻子。”
一件事情总是有许多的面相,谁能说自己的那个就一定是对的呢?
萧暄认定了顾昙是要和他走一辈子的,这对他来说就是对的。
皇帝沉默半晌,看着眼前这个字迹推出来做磨刀石的儿子,忽然笑了起来。
“好。你倒是有一些当年朕的气势。”
“可你也知道,若是你执意要娶,你是把顾氏放在架子上烤。你也说世家大族对你不满意,想拉你下马。”
“若是你娶这样一个什么也无法帮你的正妻,她无法帮你挡掉许多事。”
“你会很累。你确定你将来不变心吗?”
萧暄抬头,眼眸直视皇帝,不偏不倚,没有丝毫的害怕。
“我不会怕。也不会和陛下一样去妥协。只要我坚定,她和我一条心,那有什么不能成的?”
“无论什么身份,说到底不还是一个人吗?”
皇帝站起身,没有刚才的暴怒,背手而立,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头跪着的萧暄。
平心而论,这个儿子的确有出息,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。
可他是皇帝,他又不能只喜欢这个儿子。
他要平衡朝堂的势力。
当初先太子的事,何尝不是朝堂平衡下的牺牲品。
现在,这个儿子说,无论什么身份,说到底都只是一个人而已。
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你确定只要顾氏,旁的都不要?”
“你要知道,在你回京前,你的姑母先你一步回京,愿意将女儿嫁到东宫做正妃,她宠爱小女儿,到时是可以帮都到你很多的。”
萧暄沉默地叩首,“只要顾氏,也只有顾氏。”
皇帝的态度还有手段,让他不能放松。
万一皇帝下了杀心,顾昙都不可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。
他必须强硬地表明态度。
皇帝摆摆手,“你走吧。”
萧暄心头松了一下,叩首:“陛下保重,臣告退。”
说着,退了出去。
皇帝看着逆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。
从前最喜欢叫他父亲的孩子不见了,现在连一句“父皇”都没有了。
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“你说,这小子,就这么钟情吗?他到底像谁?”
角落里的贴身大太监恭顺地笑着应答:“虎父无犬子。殿下是陛下的孩子,自然是像您。”
年轻时的皇帝和现在并不一样,那个时候他也曾痴情于一人,只是后来,为了权衡朝堂势力,慢慢变了。
皇帝默然地靠在那儿,许久过后,才声音淡淡的,“既他要,那朕就成全,也无妨。只盼着真如他说的那样,一直不变吧。”
大太监惊诧抬头。
皇帝竟然妥协了?
可明明前段时间,还派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