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母还在喝药,酒是不能沾的。
一个月没吃姐姐做的菜,杨令扬拿起筷子就停不下来。
杨母看在眼里,心疼得不行,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。
今晚没有客人,难得清闲,杨月妩不免多喝了两杯自酿的果子酒。
吃完饭不久,隔壁的陈家兄妹就过来了。
陈知知拉着杨月妩的手,眼睛却瞄向站在一旁和陈穆说话的杨令扬。
“妩妩姐,难得今晚清闲,咱们就一起出去玩玩吧,我听说东街的杂耍特好看。”
果子酒虽清甜,但后劲不小。
此刻的杨月妩已经微醺。
她轻轻摇头:“你们仨去吧,我还得收拾屋子......”
“让伯母干吧,你就休息一晚上。”
话音刚落,一旁坐着的杨母就出了声:“知知啊,妩妩就不去了,令扬带了不少脏衣服回来,她得帮忙赶紧洗上晾干,不然时间赶不及。”
一旁杨令扬道:“姐,衣服不用你洗,明天一早我自已洗。”
杨母却道:“你那手是用来写字的,你把文章做好才是正经事。”
陈知知看了一眼正在收拾桌子的杨月妩,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:“伯母,妩妩姐从早忙到晚,还要给杨令扬洗衣服,您怎么不帮着干干呢。”
“我体弱多病,哪里干得动?”
“那就让杨令扬自已干啊,我哥的衣服从来都是他自已洗。”
眼瞅着杨母的脸色沉了下去,一旁杨月妩忙将三人推了出去:“好好玩。”
杨令扬却偷偷抓住她的手,小声道:“你别洗,就两件衣服,我回来自已洗。”
母亲虽然偏心,但姐弟俩感情一直很好。
杨月妩笑着点头。
随后又道:“回来记得给我带良记的话梅。”
杨令扬眼睛清亮,答得干脆:“好。”
送走了三人,杨月妩收起碗筷进了厨房。
杨母也跟着走了进去。
她看着自已女儿忙碌的身影,还没说话就先红了眼眶:“妩妩啊,你心里是不是在怪娘?
杨月妩动作未停:“娘,你想多了,我怎么会怪您?”
“唉,其实你怪我也是应该的,都怪我没用。”杨母轻叹口气,眉头轻蹙,“也都怪你那个爹死得这么早,害得咱娘仨被你那没良心的大伯母赶了出来,也幸亏你机灵,不然咱娘仨连个落脚地也没有。”
过去的事,杨月妩不想再提。
她擦净手,走过来扶着杨母往后院去。
“过去的事您就别想了,先把自已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可我这把老骨头,每天什么活也干不了,唉。”
叹了口气,杨母见杨月妩不说话,她看了她一眼。
“你虽说开了这个面馆,但咱家最后靠的还是你弟弟,他现在书读得不错,明年会试,他若是能中举,日后你也是要靠他找个好婆家。”
将杨母送回房间,杨月妩又回到店里。
大街上,灯火通明,异常热闹。
但热闹似乎都与她无关。
她搬了张小板凳,坐在门口,托腮看着远处的灯火,思绪一下子就飘得好远。
她今年十七,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要么已经嫁人,要么已经说了亲事,可她却日日为生计忙碌。
母亲说嫁人,她没想过嫁人。
也深知像她家现在的条件,估计也没人敢要。
上有常年需要吃药的母亲,下有读书的弟弟,每一项都是大开支,一般普通的家庭根本承受不起。
她记得父亲去世那一晚,他紧紧抓着她的手,话已经说不利索。
“妩妩,日后.....日后你的母亲和.......弟弟都全靠你了。”
从那之后,她成了母亲和弟弟的依靠。
可她却没有任何依靠。
更没有其他选择。
只能日复一日使劲地、拼命地活下去。
萧景赫从大理寺出来,已经不早。
上了马车,冬安问他:“爷,回府吗?”
马车内,萧景赫靠在一旁,黑眸微阖,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,难掩疲惫。
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案子,他已经十多天未回府,这会儿正好有空,理该回府看一眼。
可一想到他母亲静昭长公主......
薄唇微启,嗓音低沉:“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。”
“好咧。”
冬安对赶车的云啸道:“去白云楼,爷最喜欢他家的酥皮春卷。”
可不巧的是,今日中秋,白云楼人满为患,就连门口都站满了人。
冬安原本想着去找掌柜的腾个包间出来,却被萧景赫叫住:“去其他地方。”
“是。”
接着又找了第二家,依旧人满。
第三家,依旧如此。
冬安忍不住跳脚:“过个节,都出来凑什么热闹。”
云啸驾着马车,挤着人群往前走,眼角一瞟,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。
“杨姑娘?”
一旁冬安忙扭头:“什么杨姑娘?”
云啸没搭理他,回头看向马车内:“大人,杨姑娘家的面馆。”
不等里面的人出声,冬安就不乐意了:“你让咱家爷吃面?这大过节的,你就让他吃碗破面条,云啸你......”
冬安话没说完,就听见一道绵软的女声传来:“云大哥?”
他循声看过去,只见一旁走过来一姑娘,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,梳着最简单的单螺髻,身上系着围裙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月光亮的原因,冬安觉得这姑娘虽然一身素衣,但难掩一身柔和气质,特别是那皮肤,白得好像在发光。
对方走到他们面前,轻轻一笑:“云大哥,真的是你。”